曹保平获得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
新浪娱乐讯 47岁的北京电影学院影副教授曹保平,终于得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电影界奖项——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。但对曾以《李米的猜想》震惊市场、又以《狗十三》进军国际影展的他来说,尺度惊人的《烈日灼心》的意义,远不止于此。
在与新浪娱乐的对话中,这位白净、斯文的“学院派”有时争论得脸红脖子粗,有时辨析得权威而斯文依旧。令人庆幸的是,在他的电影世界里,IP、大数据、互联网基因还不是那么切近。
新浪娱乐:最开始想到拍这部电影,就是因为原著小说很吸引你吗?
曹保平:对。当时是我在和浙江影视集团合作别的东西,他们正好想往电视发展,就让我看看对这个小说有没有兴趣,要是有他们就把这个买了。我看了觉得挺好的,就开始做。当然,改剧本是比较费劲,因为剧本和原小说还是区别非常大。
新浪娱乐:改动是在哪里?
曹保平:有非常多的地方,因为原小说太庞大了,每一条线单拿出来都可以做一个电影。我最感兴趣的是房东那条线,它原来在小说里也很满,是从房东的眼睛里在窥视这三个人。他本来还有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戏,比如年三十晚上,房东在家里慢慢地放烟火,自己煮一盘饺子,对面坐着一只大公鸡。他跟它两个在吃饺子,他跟大公鸡说说你可不能死,你不死我还有个伴,如果你死了……自己说着就哭了。就是也很有意思。特别像那样一个鳏寡独居的内心的凄惶。但是就是放不下。
我们最早是希望借这样的故事表现社会中的众生相,大家各有各的艰难和不如意。我觉得那个角度会非常有意思。从这个去做成一个黑色、悬疑的类型,这在国内应该是没有的。
但是那后来很难办,因为主人公变成一个反面人物,这个在国内就不太好处理,只好把那条给放弃了,还是从三兄弟的这条线去做。而主要偏向的邓超这条线有本质改变:原著里的小丰最后就是同性恋,在电影里他其实是和警察斗智斗勇,他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的舍身把对方绕进来,而不是简单地用一种兴趣来平衡内心痛苦。
另外,我觉得对于一个剧情片,如果导演的野心又比较大的话,还是需要格局。这个格局是由不同的面构成的。如果只是“猫鼠游戏”,它可能会更简单,但格局会变小。所以爱情线、房东其实也还保留着一部分,这才可能在一个相对大的格局下,让叙事的基底大一些。
改动当然还有很多,砍掉原小说的一些东西重新架构,需要设置新的情节和逻辑关系。所以一两句很难说清。但是我觉得所有改编都要经过一个重构过程才有价值。否则只是把原小说拼拼,或者连连,我觉得那基本没有什么价值。
新浪娱乐:片名叫《烈日灼心》,让人直觉上觉得电影的一切都是明晃晃的,晒得人疼。可是我看了很久都没有烈日,都是雨、夜,潮湿、陈旧。你为什么这样设计的?
曹保平:片名更多是内心的写照,不是外在的呈现。
其实拍得很费劲,包括出租车在行驶中遇到的问题。包括一些雨戏都拍得很麻烦、很费劲。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,那个氛围是对的,很像人的内心那种潮呼呼,扯也扯不清的感觉。——刚杀完人跑了以后,在两三个月他可能是焦躁和直接的。但是当沉淀了七年后,我觉得他内心就像那雨的感觉,撕扯不清,但很不爽,不能像阳光下很干净那样,黑是黑,白是白。所以我觉得有几场戏中雨的处理是我想要的那种结果。
新浪娱乐:你用了一个很长的结尾,去把他们三兄弟的这个故事再反转一次。这个是原小说的情节还是你做的改动?如果他们就灭门惨案是凶手的话,戏剧性不是更强吗?
曹保平:这是一个相对比较本质的改变,因为原小说不是这样的,原小说中其实就是他们三个做的。但我不是为了应付审查,而是出于个人的取向。
电影毕竟是一个大众传播媒介形态,和小说不一样。我觉得这样一个传播形态还是有一些要顾及到的东西,还要有一些现实的关照。在做院线电影的前提下,我觉得影片价值观的取舍还是要考虑大众的接受程度。要是三个人物真的做了一个那样的惨案,再反转——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这种反转的复杂性是存在的,甚至很普遍的——但是我觉得大众在接受上可能还是会相对困难一些。这是一个主要的考虑。
另外一个原因,是这个片子属于悬疑和犯罪的类型。在某种意义上,可能我的片子都是类型片中一种更丰富的变化。既然是类型片,最后那一层我觉得属于情节上的递进和反转,与类型要求可能更接近。
新浪娱乐:电影设置王珞丹这个角色,主要是为了给郭涛添爱情线,充实他的故事。但是我觉得王珞丹带来的剧情,她的演绎风格、城府色调和其他人物不在一条线上。
曹保平:这条线其实是片中的一条比较纠结复杂的爱情线,当然平衡了另一边非常激烈紧张的动作线。在本来的设计中其实篇幅也是比较多,但最后成片的时候不能太庞大,还是有一些取舍。
新浪娱乐:这个故事这么庞杂,你有没有想过拍成两部?
曹保平:当然也是可以的。我曾想过,单取其中的一条线来做电影,如果片子做成后结果不错,可以再拿另外的线做第二部或者第三部。但在进行的过程中,我觉得它有点薄,没有复线的关系这么复杂、厚重。综合考虑,我觉得还是要把它们放在一起,如果只写其中的一条线,也会牵连和涉及到另外的线。要是再去做另一条线的时候,是不是还有这么大的叙事空间?
还有一个可能,就是大家都在谈IP,都想第二、第三部这样往下做;但这个东西是不是够大(做续集)?我觉得这个也许也没太想好。当然我们不排除有第一部的反响和社会传播性很大这样的可能性;但如果没有这样的传播值,那单选一条线势必要放弃一些好的东西。所以在取舍上,最后我们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。
新浪娱乐:当时你拿剧本找投资的过程是困难还是容易?
曹保平:这个我就别说了。我觉得,在中国。只要是一个稍微还行的项目,投资都应该不是问题吧。今天好象啥都没有,就只有钱,钱是太多了。
新浪娱乐:但是这个剧本拿去的时候,投资人会不会考虑尺度问题……?
曹保平:投资方会有关于投入产出比的考虑。对于他们来说,对于类型片好像更容易做决定,因为有成功和失败的先例,能做是或者不是的取舍。
而我的电影可能相对复杂一点,走得可能更远,类型上可能会做得更丰富,也可能带来一些问题。但总的来说,我觉得这么一个剧情片,又这么激烈,投资一般都不是问题。
新浪娱乐:在整个拍得过程中,你没想着送电影节什么的吗?
曹保平:我觉得电影可能有两种,一种是“电影节电影”,有一种叫“剧情电影”。前者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律性——你应该更了解——它会弱化情节,有更多的个人表达,好的是关照内心,不好的就不知所以。后者就是拍给别人看,而不是拍给自己的。
我觉得我的电影一直是后者,是拍给别人看的:情节的处理、激烈的段落,都是用最直接的方式顶上去拍的,不会像“电影节电影”那样保持距离、把激烈的情节处理成很不激烈的样子。所以一开始我就没太想到电影节,片子出来以后如果有电影节喜欢那很好,如果大家觉得它不太像“电影节电影”也没关系。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做完以后因为一些问题一直没有送审、完成,所以也一直没往电影节方面使劲。
新浪娱乐:那么在选角方面,段奕宏和邓超之间体现了很强的张力,为什么当时选择他们俩?
曹保平:选演员对我来说一直是很头疼的事。尤其是现在,有更多的“电影”其实与电影整体没有关系。比如说刚才我们说那种,说白了有一群人是在关注这个事:其实这事做成什么样没人管,只要这事做出来,然后我就会去关照他。我觉得那种“电影”的要求就不会那么复杂。
但是像《烈日灼心》,我觉得如果不是一个好演员很难吃得下。——那种复杂的内心的呈现,有时恨不得一个不动声色的表情背后都有波澜汹涌。在我的电影里,表演都很不容易,人物内心都非常复杂,都不会挂在面上,所以我对演员的要求一直特别苛刻。老段和超呢……超就不说了,他跟我拍过两三个戏了,我很了解他表演的能力,但我觉得一直没有一个好机会让他释放。这次我觉得对他来说是好机会。老段演戏,已经有那么多经历了、能力和感受力。而且他对表演的态度也是我喜欢的,拍这个戏时他会下去体验生活,天天都跟片警混在一起,春节都在派出所过的——现在好象这种态度比较稀奇了。
我觉得,选择演员是重要的一步,这一步要是迈错了,后面都是给自己添堵。好象我迈这一步基本还都对吧。剧本出来以后,也是在好多演员手里转过,可能在角色选择上会有偏重,比如说大家都会喜欢辛小丰。但我告诉他们:这完全在于你自己能演到什么程度——演得好,你可以比小丰还棒;演不好,你可能会被旁边的两个角色吃掉。
其实这三个男人的戏本身比较平衡的。老段一开始也是想演“小丰”,我跟他讲这个道理,然后慢慢他就爱上了“伊谷春”,他觉得那个角色也是挺……的。
新浪娱乐:我觉得看完之后觉得好棒。因为“小丰”这个角色反转了好几次,一会儿是,一会儿不是。但是段奕宏演的“伊谷春”已经带了那个劲了,很“霸道总裁”。而且你也保留了很多同性的隐喻,最后你却又把“小丰”掰成直的,为什么?
被访者:但是好象我真的没有那么想。我觉得这有点像在刀锋上跳舞吧,哈哈。我们是在写男人的友谊,我是这样理解的,但你们那样理解的。
记者:可是当段奕宏抓奸邓超跟吕颂贤的时候,那个眼神绝对是心碎呀。
被访者:你们完了,你们这帮孩子真完了。这真的、绝对是很纯粹的男人之间的情感,是不动声色的,比如说邓超要去取小金鱼去,然后段奕宏说那八十公里,你想赶个来回能赶得回来吗?他自己瘸着腿,开车过来,也不吭声,“走!”这就是男人的情感,女人可以磨叽。
新浪娱乐:这个尺度特别舒服,让我觉得他们俩是真爱而没有调侃,有很多电影对同志情谊是非常调侃的,甚至很轻狂的。这个很深沉,很招人喜欢。
曹保平:对,因为我们可能没有太按照噱头来做,还是贴着人物的逻辑在走。
记者:在送审的过程中有被改动吗?
被访者:有一些改动,但是总体还好,框架什么的基本都在。就是一些尺度大小的处理上面。
我至今为止拍的都是现实主义的电影,要尽量要回避和躲开小的瑕疵,在各个细节上还原真实。为了表达真实的质感,小到一个地名都需要真实。“中海市”、“北江市”这种不着调的地名化名,我就很不理解——除非虚拟化地名这个做法本身有意义。
也许以后我会拍非现实主义的电影。但至少至今为止,我拍就是要还原生活的质感,按照真实的程度来——这是最基本的前提。激烈的戏,包括情感的激烈、暴力的激烈,就可能碰到线了。这需要拿捏、平衡——比如控制到什么程度,又怎么在取舍的范围真实地传达力量?
比如王珞丹的裸露画面,正面的肯定不能通过,那不是作死嘛。但是最后成片和这个关系不是特别大。我觉得王珞丹这次是特别积极努力地希望演好。而且剧本里留给这个角色的张力也比较大。制片人也给了非常多的时间。
新浪娱乐:说到“真实程度”,觉得电影在这方面也有很多突破,讲述了社会中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罪恶、杀戮。
曹保平:电影就是生活的高度浓缩嘛。古今中外全这样,《撞车》也是这样的电影。生活本来是惯性的,但总会在某些点上突然出现超越平日惯性的东西。电影是会把这些相对平衡地集合在一起,构成一个趣味的世界。
新浪娱乐:您刚才也讲到,现下大家都在讲投资、以小博大、IP,但是感觉你一直与这个潮流保持了一些距离。
曹保平:我也没有刻意保持。其实我也在关注,也有大量的这种东西给我送过来。我是在选择,是因为我觉得有价值的还是少,其中有很多是貌似IP值比较高,其实不高。网络在一定意义上降低了各个行业的门槛,比如以前小说还比较难发表,现在只要往网上一挂就可以了。有了庞大的读者群、惊人的阅读量,网络小说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价值很高的IP,就被拿来做电影。可我往往觉得,不管从那个角度衡量,它的价值都很低。
最近,也有人想找我做IP电影,他们刚把原著给我,也是网上点击量非常高的一本犯罪悬疑类型的小说。读完我就觉得,差,牛头不对马嘴,前后的合理性都说不通。我特别想把那个作者叫过来:来来来,我问你,你一开始写得这样,后面变成这样,能给我解释一下吗?我敢保证他回答不上来,漏洞百出。但是它也点击量很高。
新浪娱乐:接下来你会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项目或者故事?
曹保平:接下来有一个好几年的项目,准备今年拍掉,等忙完这段时间吧。还有我们之前刚拍完的一部戏,在做后期,也是黑色犯罪的。
前者说出来也无妨,一直是准备拍《白麻雀》(编者注:严歌苓小说改编)。今年是想把它拍了。
新浪娱乐讯 47岁的北京电影学院影副教授曹保平,终于得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电影界奖项——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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